
1948年,解放战争形势急剧变化,白色恐怖愈演愈烈。在那样的动荡时代,一位年轻演员带着母亲前往解放区。他们收拾行李时,青年演员把毛线藏进被子里,把手表包好,放进挖空的肥皂里,操着流利的冀中话,顺利地从国统区逃脱。为了避免连累留在国统区的亲友,当晚,他们被紧急要求改名,甚至没有时间多加思考。“蓝天野”这三个字脱口而出,便成为了他的名字。
随着北平的解放,整个城市弥漫着喜庆的气氛。1952年,北京人民艺术剧院(北京人艺)正式成立,曹禺担任院长,焦菊隐为副院长。两人提出了一个宏伟的设想:“要将北京人艺办成像莫斯科艺术剧院那样,既具世界一流水平,又有民族特色和自己风格的剧院。”蓝天野成为了第一批加入剧院的演员之一,那个时候,他还是个充满希望和梦想的青年演员。
剧院成立后,第一项任务就是让演员们下厂、下乡,去体验生活。蓝天野被派到琉璃河水泥厂,他和工人们住在一起,吃住都很简单,每天披着湿漉漉的被子冲进高温的车间,毫不犹豫。这样的一段经历,他在水泥厂待了整整半年。
1956年底,北京人艺决定排演老舍的新剧本《茶馆》,剧本一开始就引起了演员们的极大兴趣。老舍亲自为大家朗读剧本,生动的讲述让每位演员都为之激动。读完剧本后,演员们纷纷申请想要扮演的角色,然而,蓝天野却感到自己对这些复杂的人物不够了解,迟迟没有勇气提出申请。
展开剩余79%出乎意料的是,最终演员名单公布,蓝天野竟然被选中出演一个重要角色——秦仲义,即“秦二爷”。大家为他高兴,演员林连昆笑着说:“蓝天野,你摊上了个有趣的好角色!”然而,蓝天野并没有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样兴奋,虽然他请教了许多专家,听了不少关于老北京的掌故,但他依旧觉得困惑,找不到秦二爷这个角色的真实感。
为了更好地塑造秦二爷,蓝天野开始深入生活,去小茶馆、地摊、评书场和算命摊,观察各式各样的人物。他还专门去拜访了一个企业家,仔细观察企业家的家庭环境、佣人、家里的摆设和宠物,力图通过这些细节感受资本家“秦二爷”的生活气息。通过这样的生活体验,蓝天野逐渐找到了角色的“魂”和“神”。
虽然蓝天野的生活体验时间远超过了排练的时间,但这段经历为他提供了坚实的表演基础。无论是大角色还是小角色,他始终保持认真创作、积累经验的态度。1957年,在《北京人》中的演出中,蓝天野饰演的曾文清角色,需要他深入了解诗词书画,还要学习如何把玩鸽子、穿长袍等。他努力去恶补这些知识,甚至请教了很多专家。最终,他将一个书生气的世家子弟演绎得淋漓尽致。演出结束后,周恩来到后台看望演员时,特别称赞了他的表现:“你这个文清演得很好!”
随着经验的积累,蓝天野在排演《茶馆》时很快进入了角色。30岁的他与剧中秦二爷的年龄相仿,刚开始的那种年轻气盛、意气风发的气质,他表现得游刃有余。最大的挑战在于第三幕,如何呈现秦二爷晚年的沧桑感。导演焦菊隐为此专门花了一整个晚上启发蓝天野,最终,他成功找到了角色的深沉感,让秦二爷那种历尽风雨的倾诉力自然流露出来。
1958年3月,《茶馆》在首都剧场首演。剧中几十个栩栩如生的人物把一幕幕人间悲喜展现在观众面前,反响热烈,几乎每一场都座无虚席。然而,政治运动接踵而至,《茶馆》也未能幸免于批判的风头。最终,焦菊隐被撤职,老舍沉湖,蓝天野也未能逃过冲击。
1978年,风暴过后,剧院决定复排《茶馆》。那时,老舍和焦菊隐已不在人世,幸运的是,原班演员依然在。此时的蓝天野经历了岁月的洗礼,凭借自己对角色的深刻理解,他把年轻时的秦仲义演得更加自信与盛气凌人,同时也让晚年的秦二爷展现出更加鲜明的落魄与疲态,给观众带来了深刻的印象。他的演技被称为“像血管里流出来的”。
《茶馆》随着蓝天野的精彩表演在话剧史上占据了重要一席,成为了中国话剧的经典。许多年后,蓝天野与年轻演员们分享经验,谈到:“演员准备角色的开始,不是从拿到剧本的那一刻,而是从你下定决心做演员的那天起。”
1992年,北京人艺四十周年庆典上,65岁的蓝天野再次出演了秦二爷。那时的挑战变成了如何展现秦二爷在第一幕中的“潇洒劲儿”。经过深思熟虑,他想出了一个办法:在上场前,他在候场区来回走动,模仿秦二爷骑马走来的姿态。这样一出场,他的潇洒与气度立刻展现无疑,观众热烈的掌声也随之响起。
每一场《茶馆》演出,蓝天野都以极致的投入和精湛的演技让角色栩栩如生,直到1992年,《茶馆》的第一版在完成近四百场后宣布告别观众。那时,演员阵容已无法完全凑齐,但这场演出深深刻在了人们的记忆中。
2022年6月8日,蓝天野在睡梦中离世。那一天,北京人艺的舞台上,第二代《茶馆》正在排练。演出结束后,濮存昕为他亲笔写下挽联:“蓝天白云碧空净,野草逝去更护花。”作为北京人艺的“镇院之宝”,《茶馆》依然在上演,而蓝天野这一代的“秦二爷”则永远成为了经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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